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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只賺了一文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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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哪家少年不多情?是長大的時候了。

看外面的日頭大了,楊柳就到雜物房,準備翻出桶來曬水。卻不想正看見餘氏蹲在那裏忙活著什麽。

“二嫂。”楊柳就喊了一聲,然後走近,看見餘氏正在請點籃子裏的東西。裏面有上墳用的紙錢,香,白蠟燭,頓時有些好奇的問道:“二嫂。這是準備要拜祭誰?”

餘氏就用很懷疑的眼光,扭頭上下打量了楊柳好幾眼,才轉過頭繼續清點籃子裏的東西,“老五沒有告訴你?再過兩天,就是咱公爹的生祭了。”

出生的那天,活人叫生日,對死者來說就是生祭。

楊柳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這我還真不知道。”

得虧今天碰到了餘氏,不然當天連個拜祭的東西都沒準備,這兒媳婦當的可真夠失職的。畢竟這種日子也沒有誰會大張旗鼓的去說。全看這些後輩的心意。還有像這些拜祭的東西是不能拿到正房和堂屋這些顯眼的地方的,只能擱在雜物房,以免沾了晦氣。就像現在,吃中藥時千萬不能把藥放在別人家一樣。

餘氏清點好籃子內的東西,就用繩子把它掛在房梁上。以免受了潮。

楊柳提著桶趕緊出去了,暗暗把這茬兒也牢牢記在心裏,就是有些奇怪,這裏祭拜先人都不用點火炮的嗎?

“我來我來。”楊柳剛舀了兩瓢水,李聰就幾步過來,搶過她手裏的水瓢了,開始舀了起來。

“再過兩天就是公爹的生祭。你記得嗎?”楊柳站在一旁並沒有走開,而是問李聰。一時忘了倒還可以原諒,不記得,這小子就該挨揍了。

“啊?”李聰微微直起了身子,撓了撓腦袋,“是這個月嗎?”

以前李聰沒成親。每次都是何氏買好上墳的東西,他跟著去磕頭作揖就好了,也沒去費心思記住時間,楊柳一問,他這下才抓了瞎。楊柳敢肯定。若是李大海真的在天有靈,也會罵李聰是個不孝子吧。

“你這兒子當得可真夠稱職的。”楊柳無奈道:“明天別忘了把拜祭要用的東西買回來。我記著,你也別忘了。”

“不能忘的。”李聰趕緊點頭表示他記得了。本身記不住親爹的生祭就是大不孝了,別人提醒過後再把這茬給忘了,那就真的是缺心眼兒了,他爹肯定氣得晚上從棺材裏跳出來找他算賬。

“咱們也做個小生意吧,賣點兒吃食什麽的。”楊柳扭轉了話題。若是秀秀的親事一定,那她就要忙著繡嫁衣,就自然沒人幫她分擔了,她一個人,這飾品店必然開不長久。再者民以食為天,賣吃食還是有市場的,她這點手藝做點小生意也還行。楊柳嘆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要用錢的地方可真不少。”

秀秀的及笄、成婚,她過生日,還有長輩們的生日,用錢的地方可真是多了去了,還想要存錢建房子,這可不是上嘴巴皮碰下嘴巴皮就能出來的事情。

李聰的臉上就有一絲愧疚,養家糊口,本來就是男人的職責,結果大部分的職責還是楊柳給擔了去。原本還信誓旦旦的要賺大錢,讓楊柳過上好日子呢,全是說大話而已。這些天沒法上山打獵,他也就生生在家裏坐了幾天,讓楊柳一個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的掙錢養家。看來張伯說得真的沒錯,他就是個混蛋,根本沒長大,撐不起一個家。難怪別人對他不放心,他根本就是個缺心眼兒,別人怎麽放心得下?

就連楊柳,此時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根本就沒想過依賴他吧。

“知道了,明天我多在鎮上走走轉轉。”李聰低頭保證。

“嗯。”楊柳點點頭,也沒註意到李聰的情緒,擺擺手道:“我去幫二嫂做飯了。”

雖然沒人說要楊柳把替她當值的那幾天還回來,但她也不是厚臉皮的人,人要自覺,只要有空閑時間她就幫著她們一起做飯。

因為狗蛋回來,中午的飯桌上就多了一個炒雞蛋和一小碟臘肉炒豇豆,不過狗蛋也只扒了兩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何氏皺了皺眉頭,“狗蛋是不是有些厭食啊,肚子裏有蟲了嗎?”說罷又提醒餘氏與文氏別忘了給孩子吃點藥,現在正是月初,這個時候吃藥打蟲很有效果。

“知道了,娘。”文氏摸了摸鐵柱的後腦勺,又問道:“娘你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老四,公爹的生祭可就在這兩天了。”

聞言李聰的頭低得更低,看樣子就他一個人了不記得他親爹的生祭了。

“說什麽說,你們爹過世幾年了,這種日子還要我提醒?”何氏變了臉色,杜氏不說了,鼻孔朝天看的,不把他們這窮親戚放在眼裏。李壯作為兒子,這種事情還要她親自去說嗎?生養一場,最後死了落到這種田地,這就是養後人的目的?何氏怎麽能不生氣?

“娘,你也別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弟妹的情況,現在店裏家裏都要老四出頭,一時忘了也說不準。”李強就勸道。

“就他忙是嗎?難道我們都是閑人?再忙能忘了他爹的生祭?”何氏還不解氣,把筷子往碗上一拍,雙手交叉擱在桌子上,憤憤道:“我看老四也是個白眼兒狼,有了媳婦忘了娘。”

她被嚇暈之後居然沒過來問候一聲,山林著火這麽大的事情,鎮上還能沒一點兒消息?李武不在家不也知道了?她也不圖誰的銀錢,不知道李壯咋的,突然變得這麽冷漠。

大家都知道何氏正在氣頭上,說的是氣話,哪能當真,只等她發洩完就好了。果然,不多會兒何氏就氣消了,對李聰說道:“老五你明天去鎮上的時候跟你四哥說一聲,我看他還認不認我這個娘,還當不當這裏是他的家?”

“我知道的,娘。”眼看著何氏又是要暴走的節奏,李聰連忙表示,還順了順何氏的後背,“娘,別生氣,氣壞了身子多劃不來。我過去跟四哥說,沒準兒真是給忙忘了。你也知道四哥的性子,哪是那種不孝的人。”

不是還有兩天時間嗎?楊柳有些搞不清楚,何氏這麽大怒氣幹什麽。又沒人明確說李壯不來的,無端端的生這麽大氣。

正想著,外面就有人敲門,“何大嫂子在家嗎?”

☆、七六、 問責

“是文華叔啊,吃過飯沒有,快進來。”秀秀一邊說著,一邊側開了身子,讓李文華進到院子。

何氏帶著其他人也走了出來,寒暄道:“是文華啊,吃過沒有?快坐快坐。”小何氏就順了一張地板凳過來。

“吃過了,吃過了。”李文華連連點頭,在板凳上坐下,“嫂子正吃著呢?”

“是啊,要不再吃點兒吧。”何氏一邊說,一邊扭頭叫人再添副碗筷。

“嫂子,我沒跟你客氣,真的是吃飽過來的。”李文華擺了擺手,直接說明來意,“我這趟過來就是有點事想和嫂子說說。也不是啥著急的事情,等嫂子吃完飯再說吧。”

不著急,能這個時候過來?何氏也不不說破,把李文華引到堂屋坐下。

飯也吃得差不多,不過是不好意思讓李文華吃他們吃剩下的東西,何氏才說的正在吃。聽見李文華客氣的那兩句,楊柳就很有眼色的開始收拾桌子,等兩人坐下後,秀秀就端了兩碗薄荷茶水過來。

跟秀秀道了聲謝謝,李文華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在心中羅列了一下等會兒的說辭,才放下碗,對何氏說道:“何嫂子,我這趟過來是為了山林被燒的事情。”

“阿嚏,阿嚏。”文氏揉了揉鼻子,暗道自己怎麽了,昨夜被子沒蓋好,涼了不成?

“躺好,不要亂動。”文氏按著鐵柱的肩膀,嚇唬他,“要是再亂動的話,以後成了瘸子,就討不到媳婦了。”

“沒有就沒有吧。”鐵柱大氣的說道:“我還有兄弟。”

“臭小子倒是挺能的啊。”文氏哭笑不得,“就算你有兄弟,別人也會嫌棄你是個瘸子的,跑都跑不動,還怎麽跟別人一起玩?”

鐵柱就很認真的盯著他的腳傷看。文氏還以為他被嚇住了,嘴角浮起的一抹微笑還沒來得及散去,就聽見鐵柱說道:“我的腳有三天都沒洗過了,你沒覺得餿了嗎?”

“娘不嫌你臭。”文氏滿頭黑線。這小子到底分不分的清楚,重點是腿瘸了,跟腳臭了到底哪個更嚇人一些。

鐵柱又撩起衣服,嗅了嗅,“我的身上也臭了,娘,我要洗澡。”

因為鐵柱的腳傷,文氏也只是用溫水給他擦擦身子,怕水把藥給沖沒了。對他這種看似合理,實則荒誕的要求。文氏置之不理。

“娘,我跟你說喲,我那天飛起來了。”鐵柱興致勃勃的說道:“是啞婆帶我飛的哦。”

“嗯。”文氏點頭,然後反應了一下,“你說啞婆。你什麽時候見著她了?”

還不等鐵柱開口,就聽見堂屋的門板嘭的一下砸在墻上,震得文氏這屋的門扣都響了幾下。

“這是說了什麽了還動起手來了。”文氏嘟囔了一句,就起身打算出去一探究竟。

“鐵柱,鐵柱!”屁股剛剛離了炕頭,文氏就聽見何氏氣沖沖的喊了兩聲,大概又想起鐵柱腳傷了。她又扯著嗓子喊文氏。

“哎,來了來了。”文氏忙不失疊的應了,這兩個長輩吵架,怎麽還有她的事兒?她最近可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啊,值得動這麽大肝火?

又一想何氏剛開口喚的是鐵柱,李文華又是過來討論山火的事情。文氏的心咯噔一跳,難道是鐵柱點的?她狐疑的轉頭看著在炕上睜著迷茫大眼的鐵柱,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鐵柱做的。

“人呢。死哪裏去了,就是去鎮上買頭牛這時候也該回來了。”何氏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還有跺地的聲音以及李文華小聲的勸何氏別急。

“啥事啊,娘?”秀秀走到何氏身邊,伸手撫了撫她的胸口,“您別著急,咱們都在家呢。”

李強剛把褲腰帶紮上,打開豬圈門,文氏也走到了廊下,兩人同時幾乎喊了一聲娘。

“我問你,這火是不是鐵柱點的?”何氏指著文氏問道。

“啥火啊……”說到這裏,文氏立即反應過來,矢口否認道:“不是!”

“不是他,為什麽那些小孩兒都說是他?”何氏氣急,上次沒有好好教訓鐵柱,倒變本加厲起來,把山頭都給點了。雖說山上沒有住戶,但也是各家分了的,現在又有人證實天雷劈的不是妖精,自然要有人為此付出代價。李文華問過當天在山上玩耍的別家的小孩兒,誰知道他們都咬定是鐵柱點的,這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娘,我不是偏袒我兒子,鐵柱是什麽性子我還是知道的,他絕對不可能撒謊。”李強把鐵柱從屋裏抱出來,當面問道:“鐵柱,你告訴大家,火是不是你點的。”

“我沒點,鐵牛要我點,我不點,他們就不跟我玩。”開始有些氣憤,說到後面就沮喪起來。

李強立即擡頭道:“我信他。”

“那……”看李強說得這麽斬釘截鐵,何氏也有些猶豫,會不會真的不關鐵柱的事。

“老三,你不要誤會,我這次過來就是問問。”李文華說道。他畢竟職責所在,所有山頭被燒的鄉親都要他討一個說法。再加上所有的孩子都指認是鐵柱,他才不得不到這裏來走一遭。他也是好心,不然,召集全屯子的人出來當面跟鐵柱對峙,那多傷孩子幼小的心靈。他也寧願相信鐵柱沒有做出這種事,但他沒有證據,李強又是鐵柱的親爹,能不幫鐵柱說話嗎?就算他信,他把這話拿出去別人也不會相信啊。

“文華叔,這其中會不會有所誤會?”楊柳就站了出來說道。

李聰也附和道:“我家鐵柱可沒這麽大膽子。”

“你們說說看。”因為上次楊柳的出謀劃策,沒有讓火勢蔓延,所以李文華對她有幾分好感。

楊柳就先對秀秀耳語了幾句,待後者點頭離開,她才說道:“鄉親們之所以覺得這不是天災,而是*,無非是沒有找到所謂的精怪的屍體,對吧?”

李文華點頭。

“文華叔你也相信天打五雷轟吧,咱們也有說忤孽不孝會遭天打雷劈的,那麽文華叔有沒有見過人被劈死?”

“聽說過,但不曾見過。”

楊柳自然沒法給他講什麽雷的形成原因,她也算不出什麽時候會有雷,還恰好會劈著哪棵樹,就道:“咱們屯子裏這麽多鄉親,他們的親戚或親戚的親戚許是會聽說過被雷劈過的人會是什麽樣子。就是僥幸不死也會是面部焦黑,頭發直立,還冒煙兒,大家想象一下被火燒過的木材就能知道了。”楊柳形容了下電視劇裏看到的遭雷劈的形象,又側身從秀秀手裏接過一把火折子,“不瞞文華叔,自從上次鐵柱不小心點著麥稭堆把二蛋燒傷以後,我就把我們家所有的火折子都編了號。連我家四叔在內,七房人,加竈房一個,一共八把火折子,現在一個不差的都在這裏。”楊柳把火折子上的阿拉伯數字亮出來,“這是我們家獨有的標記,旁人是不知道的。”

李文華張了張口,這樣再說什麼,楊柳又補充道:“或許有人會說,過去這麽多天,別說火折子了,就是家具都打出來了,這還會是原來的那個火折子嗎?咱們屯子裏有木匠師傅,可以找他們驗一驗,我這標記是刻上去的。”

“都這樣說了,我還能不相信?”李文華笑道:“這樣吧,下午我就把村民們召集起來,當面把事情說清楚,不能冤枉任何人。”

“那就有勞你了!”何氏點點頭道。

“大嫂子,你有個好兒媳呀!”李文華笑著拱了拱手,就告辭了。

☆、七七、 面對

李文華一走,大家都略略松了口氣,不過也僅僅是松了一口氣,就又把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了,下午還有場硬仗要打啊。

秀秀把所有的火折子都撿好,這是下午要用到證據,可不能亂丟。文氏則抱著鐵柱過來跟楊柳道了謝,不是楊柳的一番說辭,恐怕現在連李文華這關也過不了。現在通過了呼聲最高的下任裏正的這一關,下午的事情想來也不是有多困難了。

楊柳伸手勾了勾鐵柱的小手,問道:“那天在山上還遇見了誰呢?”

鐵柱搖了搖頭,“我和鐵牛他們一起的。”

文氏卻忽然道:“娘記得你不是說啞婆帶你飛了嗎?”

啞婆,飛?楊柳楞了一下,難道啞婆還是個武林人士?

“是啊。”鐵樹點點頭“她拉著我的衣領,飛的好高好高,樹都在我們腳下。”鐵柱比劃了一下,小臉上滿是興奮。

呃,好像越說越詭異了,啞婆是武功高強的武林人士?楊柳不大敢相信,又問道:“五嬸不知道原來啞婆這麽厲害啊,那鐵柱怎麽和她遇見的?”

鐵柱就把和鐵牛他們鬧翻,一個人賭氣往山下跑,又想折返最後被菜牙子推倒的事情說了說。雖然有些顛三倒四,但不清楚的都被楊柳提問的方式問清楚了。最後鐵柱還說道啞婆還罵我不要

就是一開始沒察覺到不對勁的文氏也反應過來了,啞婆會說話,還罵人?怎麽可能?

“咱們先去睡一會兒吧。”文氏道。對鐵柱說這孩子肯定瞌睡沒醒

小孩子的心都是很敏感,鐵柱立即察覺到文氏的不信任,嘟嘴,“娘你不信我嗎?啞婆真的會飛。”

“嗯,會飛會飛。”文氏敷衍道。話說她這輩子看見最能飛的就是鳥了,如果母雞撲棱翅膀那幾下飛到樹上也算飛的話,那起碼會飛的東西都會有翅膀。人有翅膀嗎?難道啞婆是妖精變的。那天的天雷那就是為了劈她?文氏都覺得自己是瘋魔了才會這麽想,一個啞巴,突然會開口說話,還會飛。是鐵柱嚇傻了還是她聽錯了?

楊柳站在原地,也有些遲疑,雖說電視劇小說裏見過人飛來飛去的多了,她也現場見過人吊威亞,但你說一個有缺陷的老太婆突然變身成一個武林高手,楊柳想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五弟妹,要不我們還是去找找啞婆吧?”小何氏突然開口說道。

真是不開口不知道,一開口嚇一跳,楊柳還以為除了她和文氏母子之外,廊下就沒人呢。

說實話。不知道是不是就楊柳一個人這麽認為,小何氏的存在感很低。在這個家裏,看著好像事事都有參與,但根本沒說什麽,跟當官的點卯似的。只表示自己到了。

“啊,應該的。”楊柳短暫的慌了慌神,就點頭道。鐵柱的話看去雖然聽上去有些荒誕,但也不是不可能。不知道並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楊柳還一時有些難以相信而已。

不過真的有可能嗎?

小何氏也就笑笑的回了房。

李聰一身輕松的從茅房出來,看見楊柳還站在廊下,以為是在等他。頓時心情大好。剛伸出一只手要去牽楊柳,又半路折返,自覺到洗臉架上的木盆裏洗了手。

楊柳聽見水聲,扭頭看了一眼,見是李聰,什麽話也沒說的就回了房。

等外面徹底沒了動靜。餘氏才瞇上了眼睛,真是的,丁點大的事情還要問啊問的,不就是一座山頭嗎,誰知道是誰點的?沒出人命就是幸事了。幾根樹沒了就沒了,還會再有的,要是出了點人命,她看他們還有沒有什麽心情來計較這些。

輕輕拍著狗蛋的後背,餘氏也真正睡了過去。

太陽漸漸西斜,屯子中間的老槐樹投射下來的影子越來越大的時候,銅鐘又響了起來。許多年不曾響過的銅鐘這些天就響了兩次,大家私底下裏都調侃何氏一家真是榮幸,又是熱門話題,又是銅鐘響起,太有面子了。

早來的人就挑了個又蔭涼的好地方先坐下了,婦人們拿著針線,笑著說著話,時不時的挑上兩針,又間或擡頭打量其他人幾眼。好些人更是擔來了桶,一邊等自己的輪次,一邊坐著桶沿上等著裏正主持大會。竊竊私語還有小孩兒互相追逐打跳的聲音,整個灰常十分的熱鬧。

李文華挨家挨戶的通知過,屯子裏的人都來得比較齊,等何氏和李大河各自帶著一家人出現,何氏沖李文華點頭,後者就伸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

羅氏也拍拍文氏的手,帶著兩個孩子走到人群中去。

楊柳在人群裏看到了花苗,譚氏母女還有郭嬸等一些熟面孔,還看見了很多生面孔。她皺了皺眉,這些天她在屯子裏也算逛得挺勤的,怎麽還有這麽多人不認識。

“那是隔壁劉家村的。”似是看出了楊柳的疑惑,餘氏偏頭小聲對楊柳解釋道。

這場山火不僅是李家屯的人損失慘重,作為事發地點的劉家村也不例外,更何況是在確認山火是幾個李家屯的孩子造成的,劉家村的村民更是要討個公道回來。楊柳偏頭看了看李文華,暗道這大叔還挺仗義的,他今中午來家裏的時候可是一點沒提劉家村這茬,這樣就是把壓力全擔在他那裏了。如今一看,想不感激都不行。

“怎麽了?”李聰察覺到楊柳的動作,還以為她發現了什麽,趕緊問道。

剛要搖頭說沒事,楊柳就註意到李強的表情,眼睛直直盯著前方,緊張嚴肅,雙唇緊抿,手還握成拳頭,好像他即將面對的是窮兇極惡的仇敵一般。她楞了楞,隨即用下巴指了指李強的方向,“你看三哥怎麽了。”

“這場火若是有人敢誣賴給鐵柱,三哥一定會跟對方拼命的。”不愧是親兄弟,李聰很快就明白李強動作的含義。

楊柳沈默了一下,道:“今天是該三哥出面,我們就在背後支持吧。”

☆、七八、 父親

這麽一走神的功夫,李文華已經把話說完,屯子裏的人都把視線落在何氏一家身上。

或許是剎那間的心有靈犀,大家都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把李強夫婦突顯出來,但又不遠離。

文氏看了眼李強,然後後者站了出來。

走路還不利索,但步子很穩健。

“我知道大夥兒等在這裏就是為了等我一個交代。”李強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但我要說的是,這火不是我家鐵柱點的。”

鐵牛娘當即就上前兩步,“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這十幾個孩子都撒了謊?”

“對啊,你什麽意思?”然後又有幾個父母出聲附和。

“我們來是聽怎麽賠償的,不是聽你抵賴的。”然後是劉家村的人。

李強連語調都沒有變,繼續說道:“我不在現場,到底是誰點的,我也不敢確定。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十幾個孩子都一口咬定是鐵柱,但我是他老子,兒子犯了錯是我教導不利,該賠的我賠,決不含糊;但若不是,不能因為他年紀小好欺負就讓人把屎盆子往頭上扣!”

“誰往他頭上扣屎盆子了,自己做錯了事被別人認出來,現在還抵賴嗎?”依舊是鐵牛娘尖銳的聲音。

“不是我點的。”鐵柱的一只手由文氏拉著,他腦袋前傾,憤憤道:“鐵牛讓我點,我沒點。”

“鐵牛讓你點火做什麽,鐵柱說清楚。”楊柳就補充問道。

“他們要烤雞叫我點火,我把火折子扔啦,他們就不跟我玩。”

楊柳又問道:“火折子是誰給你的?”

“是鐵牛塞給我的。”鐵柱扭頭看向文氏,“娘,我真的沒點火。”

李強的臉色變了,眼睛直直盯向鐵牛娘,她剛才這麽激動是怕真相被抖出來,她兒子受到傷害嗎?那他的鐵柱就活該嗎?

楊柳的刻意引導。就是要從鐵柱嘴裏說出事實,當事人直觀的話,這可比旁人講上一百句都頂用。

“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小孩子胡說八道到你們也信。”鐵牛娘的目光閃了閃。“我自個兒養了十多年的兒子,他什麽脾氣秉性我還不清楚嗎?他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還不知道輕重嗎?”

“犯錯可是不分年紀的,”餘氏說道。

“朱嫂,你相信你兒子,我也相信我兒子。”李強冷冷道:“你說我兒子是胡說八道,那這十幾個孩子裏還有年齡比我家鐵柱還小的,他是不是也在胡說八道呢?”

這群孩子裏年紀最小的缸子,他娘立即嚷道:“我兒子怎麽可能瞎說?”

“那就說實話!”文氏也是不甘示弱:“你們敢不敢賭咒發誓,誰誣賴我兒子他全家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人群中轟的一聲鬧開了,這是誓言未必也太惡毒了吧。萬一是小孩子為了不挨打撒的謊呢?

當即就有幾個暴脾氣的男人撩起了袖子,“你咒我們?!”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李強站到文氏前面護住他們母子,“若是心裏沒鬼。自然不會應驗,你們在擔心什麽?我李強就敢發誓,鐵柱今天有一句撒謊,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全家斷子絕孫,你們敢不敢?”

古人是極重誓言的。看李強這麽果決,其他人有些猶豫,紛紛低頭問自己兒子到底是誰點的火。

何氏的心也狠狠的顫抖了一下,這招也太狠了,萬一是鐵柱撒了謊呢?

“大家別被他的虛張聲勢嚇到了。”鐵牛娘就站了出來,“誰不知道你家鐵柱前些日子放火把二蛋燒傷了。小小年紀就敢傷人,怎麽都做不出放火點山頭的事情?”

何氏一家人的眼光都如刀子般射向鐵牛娘。

“鐵牛前些年在我院子裏偷棗子,被我逮住了,那是不是說今天我家丟的小二兩銀子也是他摸去的?”何氏反駁道。

“你別胡說八道!”鐵牛一向寡言的爺爺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聲道:“我家鐵牛可當不起小偷的罪名。”

“縱火燒人。難道這罪名我家鐵柱就擔得起?”這個時候就沒有尊老愛幼的想法了,楊柳亦是反駁道。

“還有你們,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誰敢保證自個兒就沒做過一兩件虧心事?你你,”李聰隨手指了的兩個人,卻沒有說明到底是什麽事情,“難道以後屯子裏再發生此類事情都是你們做的嗎?不分青紅皂白地有人把屎盆子往頭上扣,你們覺得冤不冤?”

“你們這是狡辯!”鐵牛娘沒轍了,請出了裏正,“還請您老給句公道話。”

“就是上公堂要講究人證物證俱全,你以為就憑十幾個三歲小兒的一句話鐵柱的罪嗎?”楊柳道。

秀秀就把她中午放好的一把火折子交到李強手裏,李強會意,“大家看好,這是我家所有的火折子。自從上次我們鐵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偷走火折子,最後釀成大錯之後,我們家所有火折子都做了標記,用刀刻上去的,大家可以拿去到李六叔那裏驗,看我有沒有作假。”

還真有好事的就上前看了看,“這什麽玩意兒,我們都不認識。”

這人還略識得兩個字。

“不說你,就是我都不認識。”李強笑道:“我就記得我屋裏的那把火折子尾巴那裏有一圈黑跡,是不小心在燈火上熏了一下。”

那人一翻果然就找到了李強所說的那個火折子,就道:“還真是的,這鬼畫符誰認得出來啊?”

楊柳暗道自己太懶,要是當初直接刻繁寫的數字,就不會這麽麻煩了。她剛要上前細細解說,缸子娘就說道:“不用了,我家缸子說火不是鐵柱點的。”說罷還拍了缸子一下,這小子怎麽當時扯謊,害得他們兩口子不分青紅皂白的跟著一起來質問鐵柱。

“真是對不住。”

“菜牙子把我推倒的時候,缸子還叫我快跑。”鐵柱也記起來了。

李強和文氏不約而同的都朝缸子娘鞠了一躬,

缸子娘連連擺手,“千萬別這樣,孩子扯謊還連累了你家鐵柱,該說抱歉的是我們,是我沒把孩子管教好。”

幾巴掌下去,好多孩子也說了實情都紛紛站出來為鐵柱作證。原本這是很傷面子的事情,可想想這事兒若是擱在自家身上,沒人站出來,那不就是百口莫辯,生生被冤死了嗎?

“不是,不是我家鐵牛做的。”見其他些孩子都調轉槍頭說其實鐵牛的錯,鐵牛娘徹底慌了,連忙擺手。鐵牛也嚇得哭起來,拼命搖頭,“不是我,真不是我!”

文氏抱起鐵柱,親了親他的臉蛋,喜極而泣,“沒事兒了沒事兒了,娘就知道鐵柱是個好孩子。”

“真的不是鐵牛做的,他哪有那麽大膽子?”鐵牛娘是真的慌了神,逮著身旁一個人的手就使命的搖,要其相信她的話。

她家當家的又不在,寡言的公爹其實也憤憤地看著她,好像是她才教出了這麽魯莽的鐵牛,毀了人家山頭不說還把責任賴給李強的孩子。

“真的不是鐵牛做的啊。”鐵牛娘軟軟的癱坐在地,“我求求你們不要那麽看他,他不是壞孩子。”

眾人沈默,現在不是追究鐵牛是不是壞孩子的問題,隔壁劉家村的人都到這裏來了,總得對這次山頭被燒的事情有個交代吧。

“其實這次山被燒的事也怪不到鐵牛。”李強突然說道。

文氏有些生氣的拉了李強一把,“你幹什麽替他們說話?他們剛剛還想把那麽大的罪名安在鐵柱身上,你這個當爹的,居然又跑去給別人洗脫罪名。就算你高風亮節,以德報怨,但至於嗎?你這不是犯賤嗎?”

李強依舊笑著扭頭面向文氏,“除此之外,我還是一個父親。”

☆、七九、 維護

“李…強”鐵牛娘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兩手撐地,兩眼期冀的看著李強,聲音顫抖,嘴唇也哆哆嗦嗦,生怕李強一個賭氣不說,她家鐵牛就被人冤枉了。

“你們李家屯的人到底在搞些什麽,一會兒說是這家,一會兒說是那家,現在又不是,是把咱們劉家村兒的人當傻子耍,是吧?”劉家村的村民就有些煩躁的說道。

劉家村和李家屯相距不遠,兩個地方之間也有聯姻,所以當劉家村的人知道李家屯今兒下午會對山頭被燒的事情有所交代,他們也趕了過來。已經被燒的山頭裏也有他們的份,村長又找不到證人,

然而現在這種結果,是天災而不是*,對李家屯兒來說是皆大歡喜了,可對他們劉家村來說,這結果就是明顯的偏袒鬧了。這麽大一出,結果幾個孩子都沒錯,是老天爺看他們劉家村不過眼才給了一雷,你說這結論擱在誰頭上願意呀?

“五弟妹就看你了。”李強扭頭說道,然後讓出了位子。

他是一個父親,所以他不忍心看到鐵柱背上不實的罪名,也絕不允許有人把屎盆子扣道鐵柱頭上。可也是因為他是一個父親,他也不願意看到另一個孩子小小年紀的就

“三哥,你真是高看我了。”楊柳苦笑道。對於現代人來說,天雷劈到樹引起山火是很容易解釋的事情,可在古代,楊柳抓瞎了,她哪有這麽大本事?腦子裏僅有的一點古代知識不過幾首詩歌和幾段名篇,她從哪裏找什麽雷啊雷的。畢竟這種事發生的概率跟百年不遇的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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